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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载自:华夏时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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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L: h( h1 f. @4 d3 L作者:崔笑天2 X* W* x7 { {1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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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,是生命中不可回避却又讳莫如深的话题。4 }+ Y- N0 s% \0 R3 S.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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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与行将离去的至亲告别,让他在最后的日子了无遗憾?又该如何接受与面对自己的死亡?这些问题,我们或许从未与人谈起,心中充满茫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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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,就需要安宁疗护为我们补上生命的最后一块拼图。“我们倾听、抚慰和安顿,这就是安宁疗护的主要内容。”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、中国生命关怀协会常务理事路桂军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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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\0 L b( \$ l$ ]4 s. k而这对于癌症晚期的患者尤为重要。他们往往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、精神上的打击,家人也时常会陷入愧疚、自责的负面情绪之中,很久都走不出来,留下创伤。
& ?7 M9 A) }6 Q; I5 T/ E一位晚期结直肠癌患者家属表示,自己在最后的阶段,将妈妈从医院接回家中,那时妈妈已经不能说话,后来她在家中撑过了四天,最终离开。 * f) p6 [7 a0 o2 W
“我妈妈最后的四天,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。从理性的角度出发,我觉得她很受罪。我每天看到妈妈在那里喘气,眼睛因为颅压高一直闭不上,我真的很难受,非常难受。所以我觉得最后的时光让亲人在家里度过,或许是一种误区。如果有安宁疗护的条件,一定要考虑这种方式。”这位家属说。 ~# V# j& |( B- v
“与癌共舞”论坛发起的关于“我们该如何告别”线下活动调研数据显示,在520名参与调研的癌症患者及家属中,61.5%的受访者均没有听说过安宁疗护概念。不过,有50.4%的受访者认为,患者在多线治疗后已经没有更有把握的治疗方案时,应该采用对症处理的安宁看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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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谓安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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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w$ z) p1 ]" D* i0 q& v6 K国家卫健委在全国范围内的癌痛现状调查结果显示,中国癌痛发生率为61.6%,其中50%的疼痛级别为中度至重度,30%为难以忍受的重度疼痛,有相当一部分癌症患者的疼痛没有得到有效缓解。 . g" k4 p1 a- X( J
作为疼痛科医生,路桂军常常与癌症晚期患者打交道。但是他发现,将患者身体上的疼痛处理后,患者依然痛苦。“疼痛和痛苦是两回事,疼痛大家都好理解,而痛苦是什么呢?痛苦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主要原则被打破,而这个原则始终贯穿其一生,支配着他的精神和社会本能。”
3 P3 R0 S6 N+ [+ {0 ^ e“通俗来讲,自从知晓人事以来,父母、老师都告诉我们,努力就有结果,付出就有回报,只要你付出爱一定会被爱。但是得了癌症就是努力没有结果,没有回报,久病床前无孝子,在这个时候坚持还有意义吗?会不会人财两空?生活主要原则变了,这就是痛苦,没有一个药可以治疗痛苦,没有手术可以切割痛苦,但是痛苦恰恰是可以被治愈的,这就是安宁疗护。”路桂军说。 ; R( Z/ u, T5 x0 s
可以说,路桂军是被患者拽到了安宁疗护这个罕有人关注到的行业中。他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,2019年,中国死亡人口998万,但得到临终安宁照护的人仅有0.3%。
+ P: G* ~9 n) M9 |$ F( w& \实际上,早在2015年,经济学人智库(EIU)就曾发布一份全球死亡质量指数报告,对全球80个国家和地区的死亡质量进行了调查和排名。结果显示,中国大陆排名第71位,位于倒数第10位。
! O( E' r& H' Y4 h! G( \8 r! `6 Y“所以我们要谈死亡质量,谈死是为了更好地生。”路桂军说。他曾有一位结直肠癌的患者,患者的儿子说父亲最近总发火,请他去看一看。
# q- Q. I2 E+ g! x7 z" D" N% }: L患者对路桂军说,自己明白自己的情况,知道时日无多,与儿子谈起死后的安排,想死后埋在老家祖坟,但是儿女都劝他不要多想,好好治病,不让他提起这个话题。
4 Z& g+ S1 y7 x. E7 T2 X路桂军与患者的儿子沟通,儿子说其实墓地、棺材、石碑、石料都选好了。两三天以后,儿子拍了很多照片给父亲,告诉他惦记的事儿都处理好了,给他将照片放在枕头下。
, ?9 j# w3 x- q* D' r% T$ @, n患者出院三个月之后,患者的女儿来找路桂军,说:“路大夫,特别谢谢您,您一下点破之后,我父亲最后得到了善终。我父亲后期特别瘦弱,也不想吃药了,就是躺着睡觉。那一天,他和我们说想听京剧,我们找出来他最喜欢的段子,把小录音机放在他的床头。在京剧的旋律中,父亲喊了声‘好’!随后就走了。” , P2 U; J; t+ c4 B
身上没有痛苦,心中了无挂碍,让患者安宁、平静地离开人世,得到善终,这就是安宁疗护的意义。 9 k: }& U3 R. g) t3 H3 ]7 B
根据路桂军团队的调研,患者临终前,最迫切的需求有四个:一是了解死亡是怎样一个过程,会不会躺在床上闭上眼再也睁不开了,会不会疼;二是不希望痛苦地死;三是希望有尊严地死;四是不希望孤独地死。
$ j" e2 v( O ~而大部分患者,都会更希望让妈妈来处理自己的遗体。“我们的调研给出的选项中有父母,有爱人,有孩子,也有专业从业人员。但是患者深入思考以后大都选的是妈妈。患者说,一闭上眼就能想到,假如有一天我去世,妈妈把我会洗得很干净,整理得很妥协,把我包好,抱在怀里。当然大多数人去世时,妈妈早已经走了,但是结果就是,我们希望处理自己遗体的人是有母性光辉的那个人。”
( r* c" [3 K! R4 b9 U* Y b( Z+ [. s值得注意的是,路桂军强调,安宁疗护并不是安乐死,他也不提倡安乐死。“我们见到很多痛苦的患者,到了医院求医生,给我开一个药,让我赶快走,我实在受不了了。但是给他吃了止疼药,疼痛消失以后再问他还想死吗?他会告诉你,谁不想多看世界两眼?”
" R5 U) z) H' w( I! [$ u9 ]. H9 ]“安乐死到底安乐了谁?所有选择安乐死的人,你详细读他们的故事,前面一定有一句话叫痛不欲生,他是用死亡来解决痛苦,安乐死是解决痛苦的人,而安宁疗护是解决人的痛苦,让患者生命最后一刻没有痛苦,有尊严地走。”路桂军说。 5 Z* v; O' m2 |! q( Q
何谓死亡? 9 y* i% k# r. p$ G/ a
: z. T v, C8 T6 J+ i在2021年的清明节,路桂军决定给自己办一场葬礼。“我做的是生死教育,但很多患者告诉我,你没有死过,对死亡完全没有经验,你就是隔靴搔痒、隔岸观火。我希望自己有更多话语权。”
; i1 c, |- W, F. N) P z$ v, g而他在这场葬礼中也确实有了不一样的体会。在遗体净身环节,入殓师为他松动关节,做身体的抚触,修剪指甲。“我那一刻特别后悔,我想这个躯壳跟了我50多年,我却始终在透支它,从来没有考虑到它要休息,从来没有自我关照、拥抱一下,也从来没有去过做过一次按摩。我想着我不能死,说什么也不能死。我还特别希望入殓师跟我交流、沟通、对话,不要把我物化处理。” 1 L: D. p/ }* y6 n5 d7 n2 A! M5 A$ h
在葬礼上,他请来了很多生死学、医学、人类学的专家,安排了每人三分钟的发言,想听他们聊一聊死亡,把死亡拉近,辐射出去,才知道患者真正的恐惧是什么。 ( F j- B# F8 m& q( V
但是路桂军坦言,躺在那里,自己的想法就变了。葬礼主持人的一句话触动了他的心。“主持人说,路桂军一生获奖无数,但是他说一生最心仪的奖项是一双儿女,说到这里,我当时就泪流满面。这种情绪被点燃之后,其他的专家说什么我都没听进去,总觉得说得太长了,希望我的儿子赶快上场。” $ g' }1 i: R, p! K7 x$ n% _/ E _
儿子发言时,这样对他讲述了自己的心情:“如果父亲办这个活动,是为了让我接受他离去的现实的话,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所有人,我永远不会做好准备。如果给我父亲评分的话,10分满分,我给他打9分,剩下1分就是永远永远永远陪着我。”
* B2 o9 G- t# N7 C“当时让我整个人泪奔了。”路桂军说。安宁疗护的核心理念,就是这种生死教育。很多人因为对死亡没有了解,临终之时就容易遗憾、困惑、愤怒。 - n0 Y' e. P$ K4 w( W" ~1 }) O2 T2 j
生死教育其实开展得越早越好。比如在孩子六岁半的时候,独立意识刚刚形成,接受这样的教育,未来才能更好地生活。 # t o6 x. E* V* R
曾有一名护士来求教路桂军,如何与孩子讲述死亡。“孩子看了一个动画片,小白兔与大灰熊,大灰熊去世了,小白兔特别伤心,他就问妈妈死是怎么回事,为什么小白兔这么伤心?我告诉他,死就是永远离开了。”
( _" a. ]5 s j* @% m9 \孩子就问妈妈会不会死?这名护士回答,不仅是我,爷爷奶奶爸爸都会死去的。孩子抱着她哭了一晚上,早晨也不让她上班,说妈妈你不能死,她以为孩子很快就忘记了,但孩子这样坚持了三天。 . h! |: [7 i% z4 Q, D
“我告诉她,你应该和孩子讲,死亡是这么一回事,每天妈妈送你上幼儿园,接你放学,给你买好吃,陪你做游戏,晚上给你讲故事。有一天,妈妈会变成美丽的天使,在天上看着你上学,看着你放学,晚上在梦里给你讲故事。”路桂军说。
! ?# ]0 P- @1 R- U9 N3 R凭借情怀能走多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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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当下中国的语境中,安宁疗护仍然是一个罕见、稀缺、尚未普及的概念。 * B$ Q6 |! b: n; N( Q
这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,总结来看,首先,是由于医疗资源的短缺。虽然安宁疗护具有巨大的潜在市场,但是在目前医疗资源供给远小于需求的情况下,其实很难推广,需要各方来呼吁。
9 v/ H/ S6 S* g' _“安宁疗护的市场有多大?每一个离去的人,我们都希望他得到安定照护,这不仅包括安宁疗护病房,也包括安宁共照和居家安宁。有条件住进安宁疗护病房当然最好了,有些患者在生命后期,我们的共照团队也会到达床前去照顾他。还有一些患者希望在家里临终,我们也有居家安宁,理想的情况下,居家安宁应该是24小时随叫随到。”路桂军说。
+ H) n# V# d/ j9 T" k同时,现有的医疗机构考核与评价体系也与安宁疗护的理念并不匹配。不同于传统医疗希望患者治得好、活得久,安宁疗护是希望患者走得好。
! H! U9 i$ L& @4 a: i在医院考核和医院等级评定中,床位周转率与死亡率是两个重要指标。床位周转率是为了让医疗资源尽快服务于社会,一般外科的床位周转率是7天左右,内科大概是10天左右。死亡率则证明了医院的水平与能力,越低越好。 + W$ } Q8 ]: a. X. ~
而对安宁疗护病房的患者来说,他们难以好转、出院,甚至住进来之后,往往要在这里临终,这些都成为了安宁疗护在医院推广的最大限制。
$ `$ ?* \. k) z1 }最后,安宁疗护亦尚未获得合理定价。传统的医疗服务目的是治愈患者,对肿瘤患者来说,有放疗、化疗、生物靶向药、伽马刀等手段。但是安宁疗护却是陪伴患者走到生命尽头,不做手术,没有放化疗,甚至不输液,顶多吃一些止痛片、通便药,几乎没有经济成本,开支的大头仅有一项床位费。
& `9 _9 Y7 p/ B; u“在北京的三甲医院,两人间、三人间的床位费也不过是每天七八十块钱。而一家医院的医疗成本有多高?水电费暂且不说,人力成本这一项,我们科招的人都是博士起点。”路桂军说。
/ ]+ _1 f9 j w2 @4 Q8 F他所带领的安宁疗护团队,有20个成员,常常要做很多的人文工作,却因为没有具体的医疗服务收费标准,很难赚到合理的报酬。“我们团队的医务社工,需要做各种社会关系沟通、开家庭会议;我们的临床药师,需要为癌症晚期患者减轻负担,整合用药,能输液的就不再吃药了,保存胃肠的功能,让患者再吃点东西;他们做这些工作,都赚不到一分钱,我们的个案管理师更是这样。我们这些人全是凭借情怀在做。”
5 M" d, o' ]3 w( `! E# @虽然在困境之下步履维艰,但路桂军仍然不同意将安宁疗护完全交给市场去做。“交给市场以后,很难摆脱被市场左右。我们这些有人文情怀的人,一直保留自己的独立人格,如果你是为了赚钱的话,谈都不要谈,为了赚钱我不会做这个。”
( S% d6 h. s" Q% I他更希望的是,国家可以尽快建立起一个合理的激励机制,来引导更多人加入到这个行业中。“现在国家安宁疗护政策法规其实提得非常好,允许叠加收费,也允许自主定价,但是各种环境还没有打通,政策体系没有配套,导致安宁疗护在全国推广非常困难。”
& q2 ]1 `( k) u/ W: t" \9 p, \0 F4 Q“业界有句话叫同理会痛苦,给予会枯竭。我们做的是非常值得尊重的工作,但是我们有特别汗颜的收入,无法保证我们的生活。这是一个死角,我们希望获得国家的更多关注。”路桂军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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